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業障的鎖鏈

她端坐在鏡前,讓美容師熟稔細膩的為她一步一步撲粉、勾唇、畫眼、描眉,但不同於世間約定俗成「女大當嫁」的情節,她沒有盛裝低眉,款款走出家門。

「師父,感恩啦!阮吃到快要八十歲,第一遍乎人抹粉、點胭脂,因為阮沒裝過新娘,阮是跟人跑的!」

為了捕捉她曾經在「不歸路」上「等無人」的身影,「地藏慈訊」編輯小組特別請她穿上四年代的舊衣裳,讓時空回到古老的年代,並請來一位美容師為她略施粉脂,沒想到在上妝時,她脫口說出了這句話。

突如其來的驚人之語,將炎夏的空氣冰冷的凍結,霎時間,任何柔軟的肢體、親切的語言,都不足以安慰眼前這位孤獨老人存在於內心世界超過半世紀的悲愴悽涼,編輯小組所能祝福的,惟祈願十方諸佛菩薩慈悲哀攝受,所有「業障的鎖鍊」一文之見聞者所修習的懺悔善根,饒益天下蒼生,已受苦、當受苦者以此慈悲念力,早日體解「如是因果」的佛法,減少造業、減輕業障、增長善根、增長福慧。

「阮頭頂上的一片天,要不是地藏菩薩幫我撐著,早就崩去啊,阮這個親像歹銅舊錫的身軀,若不是地皎恩師一塊一塊揀起來,用盡苦心閣鬥轉去,早就害了。」

曾經墮胎五、六次,服大量安眠藥自殺六、七次,歷盡洗胃灌腸的折騰,胃黏膜受損,胃壁變薄,致使消化系統、免疫功能和自律神經均遭受損傷,可說是殘存於生死邊緣的妙樣居士,逢人便感慨萬千的重述著這句話。

回溯妙樣親近地藏道場的因緣,應從十七年前開始談起。

民國七十九年的某一天,身高一六公分,體重卻只剩廿八公斤,瘦骨如柴的妙樣透過朋友介紹,搭乘一小時只有一班的61 號公車來到台北地藏禪寺。身虛體弱的妙樣一走進大殿,看見慈目低垂的地藏菩薩聖像,因長期的人生創痛而造成的神經緊繃頓時感到一陣鬆弛,竟然暈倒在地。

當時尚未擔任當家的覺光法師正好在知客室,馬上趨前關心:「老菩薩!妳怎麼了?」,覺光法師將她搖醒扶起,又問她能不能自己走路,她說:「可以啦!」,覺光法師請她手扶著大殿的牆壁,慢慢走到地藏菩薩座前禮佛十二拜,又恭請佛台上的中杯咒水,教她帶回家和開水喝。

妙樣如獲至寶的將咒水請回,喝完後覺得全身舒暢,胸悶的情形改善許多,所以隔天把中風在床,對佛教缺乏信仰的同修安頓好後,馬上又偷偷趕來禪寺。

約是下午三、四點的光景,弱不禁風的妙樣一見到地皎恩師,立刻無助的跪在地上,恩師慈悲將她冰冷顫慄的雙手拉起,問她有什麼事,她憂心的告訴恩師說:「我女兒不見了,一直找不到。」

恩師接過她女兒的照片,端詳了一會兒,便安慰她說:「不會啦!妳女兒沒有死,很快就會回來。」,恩師又繼續鼓勵她:「妳要多用功,先來皈依地藏菩薩,從今天開始吃素,有空就回來禮拜地藏菩薩,祈求地藏菩薩加持妳早日找回女兒,師父也會盡力幫助妳。」

果真,大概過了一兩個星期,妙樣接到女兒從某家醫院打來的電話,但並不是帶來令人安慰的好消息,妙樣這才知道,女兒已經和女婿離婚,而且離婚不久又遇人不淑,現在這男人除了她女兒,外面還有別的女人。

一連串錯綜複雜的恩怨情仇,著實令毫無心理準備的妙樣應接不暇,當下唯一聽清楚的,就是這男人把她女兒打得遍體鱗傷。

「這就是因果啦!當初我搶人的尪,無論父母按怎反對、苦勸,我都毋肯離開,所以阮查某子的婚姻也真無幸福。」

「阮查某子以前就定定乎先生打,現在離開了,以為日子會較好過,無想到現時跟的這個閣較歹,乎伊打甲連骨頭也攏斷斷去。」「實在是相欠債,阮查某子出院了後,還是返去找那個男人,兩個囝仔都大漢了,兩人還是定定相罵相打,每遍乎打就跑出來,無偌久又閣乖乖仔回去。」

「伊每遍乎伊尪打,才會甲我聯絡,若無就無消無息,我連想欲替伊操心也無法度,現此時到底過了按怎,我嘛毋知影。」

「唉……,無消無息,只好當做是平安。」

「這就是因果啦!當初我搶人的尪,所以……

已經在地藏道場薰習佛法十幾年的妙樣談起前塵往事,內心的波濤已平靜許多,只是萬分懺悔的為她這一生乖違的命運,下了如此的結論。

民國二十年出生的妙樣,祖父是一位大地主,父親服務於公務部門,兄弟姐妹都受高等教育,從事教職,稱得上是書香門第。而妙樣本人,雖談不上風華絕代,然分明的五官,倒也流露著幾分麗質天生的秀氣,在那個「查某囡仔讀冊無路用」的時代,也十分爭氣的畢業於省高女。

然而俗諺云:「查某囡仔油麻菜籽命」,美麗的姿色、光耀的門楣和高人一等的學歷,並不等於永久的幸福保單。妙樣踏入社會後,並未如預期地挾著天生的優勢和閃亮的光環,坐上豪華的黑頭仔車,被娶去當好命的醫生娘,反而被業障的鎖鍊操控,在一生唯一僅有的一次戀情中,一步錯,全盤錯,節節敗退的成為另一個女人惡口咒罵的「歹查某」。

民國卅八年,台灣光復不久,剛從省高女畢業的妙樣離開南部的故鄉,順順當當地在繁華的台北找到一份令人稱羨的工作,但也因此千不可、萬不該的走上了一路錯到底的不歸路。

紅塵暫歡,迷時以為是真情,悟時才知是業障,然而沉溺業海的紅塵男女對理性之外的感情,豈是人人都具足「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的智慧及「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的勇氣。

妙樣那足足比她大廿四歲的主管,雖是年逾不惑的中年人,但就那個落後封閉年代的價值觀,能在工商界謀得主管一職的,幾乎個個都是「嚇水會結凍」的社會菁英,而正值花樣年華的妙樣,年紀輕、學識高,工作又賣力,很快就博得這主管的賞識和肯定。兩人彼此欣賞,同處一室又朝夕相處,最後便近水樓台的產生了愛慕之情。

「我甲伊第一遍就大腹肚,但是伊已經有十一個囝仔,而且查甫人敢作不敢當,毋敢乎伊的太太知影。」

「我呢?在彼時陣的社會,我一個單純的查某囡仔,出社會無偌久就做這種敗壞門風的見笑代誌,閣較毋敢乎厝裡的人知影,不得已,只好偷偷去墮胎。」

這主管十七歲和長他四歲的髮妻結褵,婚後以徑賽接力的方式,年頭生一個,年尾生一個,在十年內連續生下六個兒子、五個女兒。

論人品,這種條件的男人,除了對自己的妻小,早已沒有能力,也沒有資格再承諾任何人什麼幸福的未來,然妙樣卻被粉紅色腰帶緊緊縶縛,一頭栽進業障的天羅地網,只是飛蛾撲火的壯烈,任憑騷人墨客形容的淒美,印驗現實人生,卻全然是被火紋身的慘痛。

妙樣民國四十年和她的主管開始交往,直到民國四十六年東窗事發的六年間,別說登堂入室,委身「妾」的身份和大某共事一夫,甚至連個「情婦」的角色也輪不到。

這主管在工作上雖然威風八面,骨子裡卻是個沒有承擔的男人,儘管收入頗豐,但擺在眼前必須養育十一個孩子的現實,卻使他在成家將近二十幾年的當時猶須賃屋居住,哪裡還有餘力來資助妙樣的生活,加以當時業界的規矩,夫妻不能同在一個單位服務,如果事跡敗露,不但會引起軒然的家庭風波,也會丟了飯碗。

偏偏妙樣是個舊思想的傳統女子,對這個不可能為她一個人而放棄一家人,卻是第一個入主她生命的男人,終究懷抱著「從一而終」的傳統願望,於是在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情況下,妙樣也甘於當隻不能高飛的鴕鳥,兀自戴著厚不透光的眼罩,一頭埋在迷情的沙堆裡。

一個沒有佛法信仰,尚不了解因緣的人面對業力的牽引,往往就是這般的愚癡無助,而感情的事,更不是當事人一味的委屈便能求全,縱使妙樣甘於讓這主管佔盡天下所有的便宜,為他哭,為他笑,為他懷孕,為他墮胎,為他不安,為他躲藏,活像個不能現身的「隱形人」,終究無法改變「紙包不住火」的本質。

「大某知影以後,我的人生更加悲慘。」

「伊為著保住飯碗,就叫我辭頭路。」

大某請徵信社甲我錄音、甲我跟蹤,我只要一出門,她就攔在路頭,大聲罵,出手打,用很歹聽的『三字經』甲我咒詛。」「阮媽媽有心臟病,兄弟姐妹驚伊無法度承受這種打擊,一直毋敢乎伊知影。」

「我沒頭路,閣毋敢出門,每天關在租來的厝內,嘉哉小妹甲我住作夥,下班了後會帶東西乎我吃。」

「黑天暗地的日子,實在是不堪回想。」

愛河千尺浪,苦海萬重波,妙樣坎坷的人生,因為這樁一開始就不是構築在健全現實基礎上的畸戀的曝光,就像豔陽下逐漸消融的雪人,變得愈加零落悲慘。

根據醫學和心理學研究,男眾注重色相,天生是「眼睛」的動物,貪欲多情,女眾重視感覺,天生是「感情」的動物,執著專情。

大某也是典型「妻以夫榮‧母以子貴」的傳統女性,自廿一歲結婚,換下那身象徵貞節的潔白婚紗的那一天開始,十年間沒穿過一天漂亮的衣服,活像一部生產機器,拼命生下十一個孩子。先天父系社會婚姻制度的制約,加上後天婚姻環境的影響,早已養成「目光如豆」的視野和「格局狹隘」的心胸,矢誓終身託付的丈夫、如巴蕉串的孩子,還有那個辛苦撐持起來的家,在天平上只怕更重於她的生命,豈容得無端飛來一粒塵沙,直扎那脆弱又敏感的視窗。

大某比妙樣年長廿八歲,當她的母親都過得去,無奈兩人因緣乖違,在感情的窄巷裡相逢,只能勢不兩立的互相對峙,「怨憎會苦」的情境,引發編輯小組憶想起一部著名文學電影的如是情節:

在一次你死我活的兩軍對陣中,有一個怯弱的大兵臨陣脫逃,貪生怕死的本能,催促他邁著艱難的步伐,沒命似的逃亡。

爬過山丘、涉過溪水,突然,他發現有一個奄奄一息的敵軍,正躺在前方不遠處的一個小丘壑上。

大兵緊盯著對方,生命朝不保夕的恐懼,在他內心翻湧著一陣又一陣的驚疑……,在他的太陽穴再補一槍,永絕反撲的後患?還是……

最後,大兵在善惡交戰之間選擇了相信人性。槍是軍人的生命,但他心懷最大的善意,放下武器,以著最危險的姿勢,俯身蹲下,用手去感覺這敵軍微弱的心跳。

無意間,他在敵軍的口袋裡發現一封被汗水溼透的家書,模糊的字裡行間,流露著一個男人對家庭的眷戀,也吐露了一個卑微的心願,他希望他斷氣後,看到這封信的人能依地址將信送到他太太的手中。

一時間,這大兵用顫抖的雙手捧著那封價值千金的遺言書,悔恨交加的說了一段自白:「今天如果我們生在不同的世界,我們也許會是親兄弟、好朋友,但不幸我們生逢亂世,所以變成不得不在沙場力搏生死的敵人。」

大兵的自白,編輯小組至今猶印象鮮明。佛陀視眾生如子,也教誡我們觀十方眾生如父母、兄弟、姐妹,然而我們卻辜負佛恩,從意業動發身、口,造作種種不善業,終至在原本清淨平等的法性中生起恩仇見、怨親想。

對大某而言,妙樣覆巢毀卵的行為,固然是她恨之入骨的頭號敵人,但就妙樣那尚被矇在鼓裡的母親來說,妙樣又何嘗不是她愛不釋手的掌上明珠?

是親?是怨?是愛?是恨?凡夫眾生若不能以妙樣和大某的際遇為借鏡,從「因緣生滅」的「空觀」照見一切業相的空性,超脫怨、親的分別執著,又從「因果不滅」的「有想」興起畏因懼果的懺悔恐怖心,知道要止惡向善、改往修來,那縱使流盡四大海水的眼淚,由眾生七情六慾所招感「人人皆有苦,苦苦皆不同」的業障,必將以同質的煩惱、不同的業相,不斷在人類的歷史,重演著翻版的悲劇。

妙樣的遭遇,值得同情,但她的行為,不可原諒。大某已經五十幾歲,人老珠黃,又生過十一個孩子,妙樣年紀輕、學識高、背景又好,單憑這些外在條件,就足以讓大某高掛免戰旗,大某內心深怕失去一切的恐懼和壓力可想而知。

有鑑於此,編輯小組謹守佛陀「眾生平等」的教誡,站在「怨親無差」的天平上悲憫一切有情眾生,對大某為了捍衛她大半生堆砌的城堡,對妙樣的入侵可能採取的任何毀滅性反擊行動,不置任何有損「母親」、「髮妻」等母性形象的負面語彙,但將案情如實陳述。

「後來我又懷孕了。」

「我已經跟伊六、七年,已經是二十七、八歲的老小姐了,而且曾墮胎五、六遍,甲身體攏折磨歹了,到頭來才感覺還是要有一個自己的親生子較好。」

妙樣就像穿著厚棉襖跳水的人,河渡到一半,拖著這身厚重的棉絮,到底要如何使力,才不至於滅頂?

妙樣終究還是期盼能擁有一個跟他的結晶,民國四十七年,她終於生下生命中唯一的孩子。

不算短的七年,妙樣為了這樁沒有未來的愛情,失去了麵包,辭去工作後,生活都靠妹妹接濟,如今初嚐為人父母的喜悅,無奈仍不敢讓生她的母親分擔分享,直到隔年母親突然心血來潮,想上台北探視這在她心目中向來只報喜、不報憂的乖女兒。

事情戲劇化的發生了。

剛學爬的女娃兒正「哇!哇!」的哭鬧著,預備給妙樣一個驚喜的母親突然出現面前,目睹眼前的這一幕,頓時心痛的暈倒在地,昏迷好幾天。

世代清白、守身如玉的母親,一生抱持賢靜貞良的節操,堅持烈女不事二夫的信仰,堅守女性相夫教子的志業,光榮的延續了夫家完整的命脈,如今她一手調教、一心期望將來也能承襲信仰、繼承志業,以證明她教育成功的女兒卻做出這種敗壞門風的事,叫她這身為母親的做古之後,何顏見夫家的列祖列宗?

然而,天下沒有對孩子不癡迷的父母,生米已煮成熟飯,情緒激憤的母親,經過短暫療傷止痛的過程,很快又從嚎啕的悲傷轉為無奈的哀嘆而默然接受,抱著傷口繼續為孩兒舔傷口,開始為妙樣往後的人生琢磨設想。

妙樣的母親仍不放棄的希望妙樣能有一個好歸宿,她知道妙樣沒有能力撫養小孩,又擔心她帶著孩子,不容易找到好人家,所以把孫女帶回南部照顧,直到上了初中,眼看四十出頭的妙樣已無翻身的希望,才死心的讓孩子回妙樣身邊。

普天下的女性只要當了「母親」,幾乎沒有不柔韌、不寬容、不原諒、不偉大的,縱使孩子違背她的理想,令她失望,她終會固執的認為,只有她垂垂老矣的羽翼,才是孩子最安全的避風港。

「大某對我變本加利。」

「我想不開,開始吃安眠藥自殺。」

「我真痛苦,曾自殺六、七遍,所以現在身體變甲真差。」

大某,那個年紀足以當妙樣母親的女性,雖然受到「感情被分享」的威脅,但在妙樣未生孩子之前,還能勉強安慰自己:「我的人只是在逢場作戲,不會跟妳認真的。」,如今,妙樣當真擁有了跟她的孩子相同血緣的骨肉,和她並駕齊 驅「母親」的地位,瞬間一股「國土被割讓」的仇痛,將原已引燃的妒火延燒至中天,更加堅定報復的決心。

妙樣為了躲避大某,三天兩頭的搬家,但孫悟空逃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任憑妙樣如何躲藏,大某總有辦法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光天化日的摑她一個耳光、揪她一把頭髮、賞她一頓毒打。顯然大某為了無孔不入的滲入妙樣的生活,已放 下一切,卯足了勁,一心一意圖報復。

還有多少未了的事?

妙樣拿起安眠藥一顆一顆的吞下,在陣陣的暈累中口吐白沫,隱約聽到救護車尖銳刺耳的呼嘯聲和女兒驚嚇過度的哭鬧……,又彷彿看到鬢髮白稀的母親,在一片荒煙亂草中哭天喊地的杖著她的孤墳……

活著,還有什麼值得珍惜的?生她的母親?她生的女兒?還是那個將她的人生帶到這般落魄地步的男人?唉!多麼想從此闔上那沉甸甸的眼簾,不再看這世界一眼。

無奈業障鎖鍊的束縛,竟是連求死都如此困難。妙樣再睜開眼,一切舊影像又逐漸清晰,仍舊改變不了他是別人的丈夫、別的孩子的爸爸,這個鐵的事實。

「大某生作真肥,本底就有心臟病,這幾年閣受刺激,59歲生日過完無偌久,就突然心臟病發作死了。」

「但是她猶原毋放我煞,在生街頭巷尾甲我打,死後做鬼,就在我的睏夢中甲我追。」

「當時我無了解因果,只知影害怕,後來恩師教導,才知影因果的可怕,實在是真懺悔。」

大某含恨而死了,也將心中的怨氣化為妙樣午夜夢迴揮之不去的夢魘。

妙樣雖然從此不須再躲藏不安,也不用再自殺尋短,但每天夜晚來臨,就是她不寒而慄的時候。大某活著,她還躲得了,現在死了,少了沉重的軀殼,那妒火熾盛、恨意高張的神識,再也不須藉助徵信社跟蹤便能找到她,把她捉弄的雞犬不寧。原來「我死後做鬼也要來捉妳」的詛咒,不是電影旁白,而是真實人生。

從妙樣與大某之間這樁難分難解的恩怨,編輯小組印證一則「餓鬼食子」的佛教典故,足以引發世人醒悟人性的貪瞋癡。

佛陀時代曾有一個餓鬼母,瘦得全身骨頭肢節外露,一天生五百個餓鬼子,這餓鬼母瘦弱的身體不堪全身骨節分解的生產痛苦,經常痛得暈死過去。

剛生產完的餓鬼母受饑渴大苦所逼,醒來後又將剛出生的餓鬼子吃下,每生一個就吃一個,吃完一個又生一個,一天之內連生五百個餓鬼子,也連吃五百個餓鬼子,永無間斷的痛苦中更為可怕的是,餓鬼母雖然每天吃下五百個餓鬼子,還是饑渴難耐。

一天,那羅達多尊者正好路過此地,驚見眼前的情景,便向佛陀請示這餓鬼母「自生還瞰」的因緣果報。

原來這餓鬼母生前是一位大富長者的夫人,因為婚後未生一男半女,長者為了傳宗接代,又娶了新夫人。

新夫人進門後,果然不負長者的厚望,很快就懷孕了。長者這邊歡天喜地,可是大夫人那邊,她最害怕的一天果真來臨了,倘若新夫人真的為長者生育一子 ,她勢必會馬上失去原有的家庭地位,原來擁有的一切,也會轉眼被新夫人奪去,甚至被長者遺棄。

大夫人由妒生恨,於是暗自在內心盤算,秘密買了墮胎藥,摻在新夫人的飲食裡。

新夫人流產的消息,嚴重打擊了長者,令他不斷的哀聲嘆氣,而失去胎兒的新夫人,則整天以淚洗面,新夫人娘家的姊妹得知消息,大吃一驚,也火速趕來探望。

眾人紛紛猜疑,此事應該跟大夫人大有關係,於是一群人憤憤不平的 向大夫人興師問罪。大夫人心慌意亂,情急之下,便脫口詛了一個重咒:

「新夫人流產的事,如果真是我下手的,我死後一定會墮落,投生為餓鬼,一日一夜連生五百個孩子,隨生隨吃,終不飽足。」

業力的牽引實在是太可怕了,大夫人往生之後,她生前所詛的重咒果真一一應驗。

誰也不知大某是否如故事中的餓鬼母,詛了什麼可怕的毒咒,但可以確定的是,覆巢之下無完卵,婚外情確實是一把雙刃的利劍,揮舞之間,兩敗俱傷。這主管腳踏兩條船的後果,不僅毀了妙樣的一生,毀了自己一手建立的家庭,更毀了和他結髮為妻的大某的心性。

一樁現今社會比比皆是的外遇事件,在大某的八識田中深埋了仇恨的種子,如果當事的三方未能從因緣果報的必然法則,觀照事情發展的嚴重性,知今是昨非,用功懺悔,祈求解怨釋結,那麼今日結下的仇恨種子,將如何在生生世世的 輪迴路上,以惡念加重惡業,又在惡業中滋長惡念,終至演變成何等眾苦煎迫的恩怨情仇?

大某民國五十年往生,至今事隔四十餘載,妙樣已隨著歲月無情的催化,從一個花樣年華的少女,凋零為一個瘦弱佝僂的老嫗,而那個曾經在台灣經濟起飛的年代叱吒風雲,如果還活著,將是百歲人瑞的主管,最後也歷盡兒女背離、晚年中風的無常,留下無窮遺憾的離開了這個人世間。

可悲可嘆的是,大某心中那份牢不可破的執著罣礙,並未隨著物換星移而淡化消失,直到今天,她依然是妙樣生命中揮之不去的夢魘,令妙樣無法高枕安眠的孤魂魅影。

如此般的怨業仇懟,到底還要牽纏多久?根據經典記載,鬼道的一日一夜是人間的五千年,原來四十多年來壓迫妙樣喘不過氣的夢魘,就大某而言,只是仇恨種子的剎那作用而已。

……,娑婆世間的罪惡,多從眾生的欲望而來,人生可悲的下場,多由眾生隨心所欲的習氣造成。「有蜜,不足一餐之美,小兒舐之,則有割舌之患。」,貪得短暫之歡,換來千古遺憾,吾人焉能不畏懼於因果的可怕,戒慎於隨心所欲的習氣。

「就算爸爸閣再娶一個,也無一定會好好款待恁兄弟姐妹,彼個阿姨也毋是楊花水性的歹查某,不如乎伊入門,好歹也有一個人來照顧恁爸爸。」
  「最後在他們親戚朋友撮合之下,我總算會當入伊兜的大門。」

妙樣熬過十餘年妾身未明的歲月,搖身變成十一個孩子的後母,然而,身份改變並不代表苦難從此減輕,殘破的半壁江山裡,日子豈是好過的,任憑妙樣如何努力,在十一個孩子的心中,終究洗刷不清「妳就是害死阮阿母的歹查某」的罪名。

爸爸白天出門上班,孩子就趁機欺負妙樣,好替媽媽出一口氣,妙樣忍氣吞聲度過無數個「孤鳥落入鷹群」的日子,直到大某的孩子一個個成家立業,自立門戶。

妙樣煎熬了大半輩子,原以為可以從此暫時脫離大某的魔咒,不再被那十一個身上流著她的血的孩子折磨,安心陪伴先生共度餘生,無奈「換湯不換藥」的業障豈肯輕饒,民國七十二年,那身體健朗、欲望充沛的主管也敵不過無常,中風病倒了。

妙樣是舊式女子,雖自始委身「第三者」的身份,仍堅信老一代的婚姻守則,揹著「從一而終」的貞節牌坊,照顧意識漸不清楚,連生理排泄都需人料理的先生。

妙樣親生女兒的婚姻也不幸福,離婚後又遇人不淑,不時傳出被虐毆而離家出走的家暴事件。妙樣的人生,除了二十歲以前在父母身邊的那段歲月,命運之神可說未曾一日善待過她,自民國四十年被貼上「歹查某」的標籤開始,人生處境每況愈下,直到民國七十九年為了尋找女兒,經朋友介紹得遇明師地皎恩師,四十年黑暗的人生歲月,才探求到一線光明。

「好嘉哉我有恩師,有禪寺會當來。」

「恩師知影我的生活有困難,每遍我要供養她,她都把紅包還給我。」

「來禪寺當義工是我最快樂的時候,因為我會當暫時忘記真多痛苦的代誌。」

地皎恩師一見到體重只有廿八公斤的妙樣,對她千瘡百孔的人生際遇,油然生起陣陣的悲憫之情,於是先發心為她那不知去向的女兒消災,加持她早日平安回來,也為妙樣和她先生超拔怨親債主,為他們祈求共業減輕、閤家平安,而功德最為殊勝的,就是又為大某及妙樣墮胎五、六次、流產無數個的嬰靈超度,祈求他們怨業減輕、解怨釋結。

地皎恩師的慈憫觀照,如一座擎天的燈塔,照亮迷航失渡的船隻,深深感動了走過四十年淚水的妙樣,令她長期漂泊恐懼的心得以安歇,但也因而引起她先生的排斥反彈。

妙樣毫無前兆的改吃全素,三天兩頭的往寺院跑,每次出門總是充滿期待,回來則又高興滿懷,她先生看在眼裡,先是百般阻撓,後來經妙樣委婉告知恩師是一位德行高超的女眾法師,又看她自親近恩師後性情大為轉變,不再成天愁眉苦臉,唉聲嘆氣,才不再障礙她。

眾生無明的習氣煩惱,若未經佛法洗滌、懺悔淨化,必將隨著年歲增長,愈老愈陳,愈陳愈鞏固。妙樣開始親近恩師時,她先生已是中風在床的八十老翁,然而,當他眼見妙樣被他箝制四十幾年的人生,開始有不同的角度可以瞻望時,馬上打翻陳年醋罈子,完全看不見自己享齊人之福在先的過失,人性自私貪婪的占有欲望,實在是很令人懺悔,很值得省思。

「我有身的時驚人知,每天躲在厝內,活在痛苦與驚惶的深淵內面,根本不知影什麼叫做『胎教』。」

「現在從恩師教導的胎教問題,我就實在感覺真懺悔。」

蒙地藏悲願護佑,妙樣的人生總算守得雲開見月明,開始把握每一天多活的生命懺悔修福、持戒茹素,回禪寺朝山拜佛當義工,發心掃地、擦桌子、打掃廁所,做些她體能範圍內可以勝任的工作。

在地藏道場最令妙樣感觸良深的,就是恩師極力倡導佛化婚禮、佛化胎教所輔導的佛化家庭,孕育出來的地藏寶寶個個聰敏善根、活潑可愛,為國家投入一批又一批的生力軍,為社會注入一股又一股的新希望。相形之下,她女兒不穩定的性情和坎坷的婚姻際遇,除了拜她多次墮胎流產的罪業所賜,和她懷孕期間未能安心做好胎教,也大有關係。

妙樣未婚懷孕,為了逃避大某的跟蹤,每天躲躲藏藏,心情不安到了極點,更遑論適當的調養飲食和生活作息。在那個集所有不利因素於一時的當下,怎可能孕育出身心健全的下一代?

胎教不好的孩子,天生註定會少些幸福和快樂,如果又是墮胎嬰靈來投胎討債,必然會帶來許多令父母痛不欲生的折磨,嚴重者父母離異、家庭破碎;再者一個身心不健全的人,可能對社會造成的影響及為國家帶來的負擔,都不是量化的數字可以概括衡量的,而這些業障,除了靠當事者痛改前非、止惡向善的懺悔功德,更須仰仗發大悲心的行者大願大行為那些嬰靈濟拔超度,及為墮胎者超拔怨業的超薦功德,才能慢慢減輕。

妙樣初親近地皎恩師時,好幾回恭誦地藏經,經文上都會浮現許多嬰孩的影象,而她那神智不清的先生,也經常語無倫次的喊著:「卡緊!卡緊把那些囝仔抱走。」

妙樣知道這是墮胎流產的嬰靈在祈求超度,更加把握每一次法會共修的機會,祈願以有限的生命,懺悔無邊的罪業,而地皎恩師悲憫妙樣這念可貴的懺悔心,也無怨無悔的發心為她墮胎流產的嬰靈超度。此番施與受的情境,正如在一杯鹹苦的海水裡滴入一滴清水,海水鹹苦的本質,雖不能立即改變,但終能因這滴清水的稀釋而漸漸淨化。

「我時常突然頭暈目眩,醫生常跟我說,若不是地皎法師,伊真正毋知影要按怎幫助我,以我的身體,實在是無可能活到現在。」

「恩師送我的錫杖和吊飾,我一直帶在身邊,就算只是從阮兜坐公車來禪寺,也毋敢離身。」

在地皎恩師慈悲幫助之下,妙樣和先生之間的共業慢慢減輕,中風臥床多年的先生竟能奇蹟式的下床走路,也能開口講話,表達一些簡單的意思,妙樣獨挑的重擔,終於稍微減輕了。

地皎恩師對妙樣的觀照,點點滴滴無微不至,她知道妙樣曾經自殺好幾次,致使許多生理機能受損,平衡感失調,加上生產後子宮長肌瘤,無法正常收縮,造成十六年的持續性血崩,日後雖然將子宮、卵巢割除,但身體已大為受損,經常貧血性的心悸暈眩,抗壓性低,容易緊張,稍有突發狀況,即刻腦袋空白,不醒人事,所以總是慈母似的叮嚀她不要太過勞累,平時除了回禪寺,盡量減少外出,出門走路要多注意車子。

民國八十四年 農曆正月初二 ,新年的氣氛正濃,妙樣卻突然暈倒,當時正在台中國光堂啟建「地藏八關戒齋萬人懺摩大法會」的地皎恩師,觀想妙樣有障礙將要現前,立即發心在法會中為她超拔怨親債主,又擔心她無人照料,特別安排 一位居士前往探望。

感恩地皎恩師一念悲心相應三千大千世界,妙樣在昏迷中,竟然看到地藏菩薩和地皎恩師示現救度。諸如此般的感應事蹟,自妙樣開始禮拜地藏菩薩、親近地皎恩師十七年來,總會在她情況最危急的時刻巧妙應驗,莫怪恩師送她的錫杖和吊飾,她一直帶在身邊,即使只是從家裡搭公車來禪寺,也不敢離身。地藏菩薩的悲心願力與地皎恩師的慈心悲願,實在是不可思議啊!

「不只恩師慈悲,禪寺的每位出家師父也攏乎恩師教甲真慈悲。」

「出家師父對老大人特別招呼照顧,回來禪寺,就親像轉來到自己的厝仝款溫暖。」

妙樣的先生仰仗地藏悲願的超度濟拔,終於在民國八十七年往生,妙樣和他的牽纏近半世紀的共業,總算得以暫時解脫。

妙樣的一生,從民國四十年和她 先生走上錯誤的第一步開始,為他墮胎流產、為他躲藏不安、為他未婚生子、為他抬不起頭,最後在他兒女背離、中風臥床的時候,又陪他走完十五年的黃昏歲月。如此情義的付出,到頭來卻連向大某的親生兒子乞討一個月一千元生活費的供給,如此卑微的乞求,也只換來「免講」一句無情的拒絕。

落魄狼狽的人生際遇,相較於地皎恩師慈悲無言的觀照呵護,慢慢心寬體胖,體重從廿八公斤回升到四十公斤的妙樣,緣於一念對恩師的感恩心,平時對恩師座下一百多位出家弟子也非常恭敬,除了發自內心的讚歎,還有一份無法言喻的欣羨。

老一輩的人常以「查某囡仔油麻菜籽命」這句俗諺,來形容女性「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的命運,意思是說,一個女孩子在父母身邊,還不知將來會姓什麼,捧哪一人家的飯碗時,不能論斷好不好命,要等長大嫁到好丈夫,以夫為榮,以子為貴,才稱得上好命。而且女孩子出嫁後,以夫姓為祀,傳宗接代,延續香火,若終身未嫁,死後也不能入父姓的宗祠。

然而,地藏道場的常住師父們蒙地皎恩師悲心度化,卻扭轉了女性依附的宿命地位。她們自隨佛出家,依止恩師修行的那一天開始,因恩師躬身實踐地藏菩薩大孝大慈的精神,除了幫助出家弟子了生脫死,對弟子們的六親眷屬和歷代祖先也非常尊重愛護,希望他們也都能蒙受法益,同霑佛恩,所以每位弟子自進入常住,恩師無不立即為她們個人立下超拔歷劫怨親債主的永久牌位,也為她們的俗家眷屬立下閤家消災的長生祿位,更發心為她們父姓、母姓的歷代祖先,立下永久的超度往生蓮位。

晨旦敲鐘暮擊鼓,早晚課誦心念佛,身心清淨離塵垢,執事盡責為有功。常住師父珍惜地皎恩師慈悲賦予的福報因緣,人人將性命交與龍天,個個將色身交與常住,在恩師用心調教之下,淨化貪瞋癡,勤修戒定慧,超脫世間男女相,具足光明磊落的丈夫氣概,實為對父母、對祖先最大的報恩,令妙樣不禁由衷讚歎,「修行」是世間最大的福報,也暗自在內心發願,祈願臨命終時無障礙,來生如果有因緣,要出家修行,廣度眾生。

「若無恩師,我無法度活到今仔日。」

「感恩恩師幫助我延長生命,懺悔業障,增長慧命。」

「真懺悔,昨暝大某閣來找我。」

「感恩恩師救度我,希望我的個案會當公開,警惕大家毋通甲我行仝款的路。」

「也希望這份教化人心的功德,迴向大某怨業減輕、善根增長,我甲伊解怨釋結,生生世世做慈悲眷屬。」

  就在編輯小組將要歇筆之際,時時將「若無恩師,我不可能活到今天」掛在嘴邊的妙樣,做了一番懺悔的告白。

大某已經往生四十幾年,而那個她與妙樣同樣心繫的男人也已走了十年,然而軀體滅亡並不代表仇恨就此一筆勾消,所幸自民國七十九年妙樣開始禮拜地藏菩薩至今,妙樣仰仗地皎恩師為大某超度的功德力,才得以拖延抵擋大某的追索。一失足成千古恨,怎不叫人為耽染五欲六塵的眾生深掬一把懺悔的眼淚?

紅塵白浪兩茫茫,人生紛紛幾度秋?心猿意馬,蠢蠢欲動,看那山比這山高的時候,不妨想想大某難消難解的仇恨,看看他先生晚年孤獨的悲涼,再聽聽妙樣無限懺悔的心聲,個案中當事的三方,沒有一個不留遺憾在人間。

縱然燈塔的前方燦爛輝煌,孤守燈塔的人永遠最辛苦黑暗,當您朝秦暮楚的眺望遠方時,別忘了有個心繫於你的人,正在黑暗的深處孤寂的等候。

「地藏慈訊」編輯小組深深祝福祈禱,祈願透過本文的披露,能挽回一些瀕臨破碎的家庭,救贖幾顆忘了回家的心,天下有情人皆能珍惜一世相聚的因緣,沒有來不及說的話留在嘴邊,沒有來不及付出的情留待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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